2020年12月19日
□郑理
1948年我去县城考高小,那时一至四年级为初小,五、六年级为高小,由初小升高小要经过考试,有高小的学校称完小,全名为完全小学。完小一般设在城镇,县城是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教育资源优于乡、镇,所以一到招生,许多农村的学生都到县城去“赶考”。
我们村一共去了4个学生,考完后回家等着发榜。等的这几天真是不好过,晚上睡觉做梦,没考上哭醒,考上了笑醒。到了发榜的日子去看榜,那时的榜按考试成绩排名次,在每个人的姓名上都点一红点,最后一名的下边勾一个“乙”字,就是人们常说的谁谁坐了“椅子”,又称“背榜”。
看榜时,我先从后往前看,心想,不管前后,考个背榜也不怕,只要考上就行。快看完了还没有我的名字,这时头有点发胀,口发干,鼓着勇气再往下看,突然眼睛一亮,居然在第一行发现了我的名字,考了个第四,我们4个同学考上了两个。我按捺着兴奋的心情,尽量不喜形于色,一是怕人说得意忘形,二是也怕落榜的同学受刺激。
之所以能够在县城的完小考个第四名,全得益于我上初小时最后一位老师。1947年,我们村来了一位老师,姓陈名竹溪。这位老师长相一般,穿着一般,但举止潇洒,气度不凡。那时村里正进行土地改革,为动员青年参军搞宣传工作。村干部请陈老师帮助写标语,他慨然应允,手拿麻刷子,沾着石灰浆,不打格也不画线,大笔一挥而就,字写得又肉头又有筋骨,把村里的人都镇了,都夸陈老师一手好颜柳串。陈老师不仅字写得好,吹拉弹唱样样都行,他带来月琴、二胡,白天教书,晚上组织学生开展文艺活动,排演了《婆媳俩》《防空洞》《兄妹开荒》等话剧、歌剧,他还在《兄妹开荒》中扮演了哥哥。一个沉寂的小村很快活跃了起来,白天是朗朗读书声,晚上传出悠扬的歌声、管弦声。
当时小学读物非常缺少,陈老师从家里带来了《论说精华》《尺牍》。他讲其中的“说牛”,鼓励我们学习要有牛那样的韧劲。初小的算术课本只学到带括号的数学题,陈老师从家里拿来一本不知什么年代初版的《算学》。现在的算术试题是横列,阿拉伯数字,这本《算学》是竖列,一二三四五,数字用汉文表示,他用这本书给我们加了“行程”“和、差”“鸡兔同笼”等整数四则杂题。我考得好就是沾了这本《算学》的光,考卷上的试题我们都在这个课本上学过,所以很轻松地完成了答卷。我想我的算术极有可能得了满分,否则考不上第四名。
陈老师教学认真,对学生和蔼可亲,那时学校教育还有封建残余,但他从不体罚学生。他不叫学生学名,直呼乳名,亲如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