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振声

他说话好像对着水缸，瓮声瓮气，震人耳鼓。

福元急忙快走几步，抱拳施礼，连声说：“久仰前辈大名。前辈德高望重，福元今日贸然来访，多有打扰。恕罪！恕罪！”

蒋财主六十开外年纪，身穿青缎棉袍、蓝绸小褂，脚踏厚底棉靴，长得虎背熊腰，国字脸，宽鼻阔嘴，一笑露出两排大马牙。两只龙眼似寒潭秋水，清澈有神，一条花白大粗辫子垂在背后。尽管此刻他躬身俯首，一副礼贤下士十分谦卑的样子，但是，福元却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傲气和霸气。

会客厅在一楼，管家打起门帘，蒋财主把福元让进屋。

好大的一间屋子！抵得上三间房，窗明几净，亮亮堂堂。靠东墙摆着一个黄花梨八仙桌子、两把紫檀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是南宋李唐的《虎啸松冈图》。画两旁有副对联：虎啸雄风起，松吟祥云生。口气大，气势非凡，平常人家是不会挂这样的画和对联的。对联是隶书《张黑女碑》体，雄健峻宕朴茂，后来听主人讲说福元才知道，是蒋财主自拟求人写的。

挨北墙和西墙摆着五层格子的书架，架上摆满了经史传赋和诸子百家的著作，分门别类，齐整有序。地上三个青花瓷画缸，插满了名人字画。屋子当中偏南有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案，上面有笔砚、字帖、宣纸等，旁边立着一个大笔架，挂着大中小各式各样的毛笔，不下三四十支。

家具摆设做工精湛，样式典雅古朴，福元也辨别不出都是哪朝哪代的。屋里弥漫着浓烈的墨味和古书、古家具气味，每样东西都宣示着主人是一个满腹经纶、博学多才的人。福元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蒋财主和福元谦让几句，分宾主在八仙桌两旁坐下，管家上了茶。

蒋财主说：“你办那件事情去吧。”管家答应一声，侧着身子、蹑悄着步出去了。

蒋一雄站起身，庄重严肃地拱拱手：“韩大侠，为三年前的事，老朽向你赔罪了。”

福元笑了一下，急忙起身还礼：“早已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当时只怪晚辈年幼无知，是我罪有应得，理应向前辈谢罪才是。”

蒋财主坐下，一只手把着案角，上半个身子探过来，生气地说：“是老朽管教不严。下人私下结交江湖恶人，用下三滥手段害人，坏我蒋家声望，次日即被我逐出了家门。”说着话气愤地用厚大的手掌狠劲拍了一下，震得案上的茶碗茶壶蹦跳起来，福元急忙伸手拢住。

蒋财主并不在意，仍旧怒气冲冲：“老朽平生最恨的就是这样的江湖败类！有本事，真刀真枪地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败了，也不愧为正人君子。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正大光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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