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09日
□王晓胜 闫振声
吃完饺子,姐姐帮我们换上新衣服、新鞋。我们开始给母亲拜年。拜完年,母亲给我和侄子压岁钱,大概是两角或者是五角。这几角钱对我来说可是不小的财富,我高兴地把钱紧紧攥在手心里。
天刚蒙蒙亮,母亲把炕桌擦干净,摆上一大盘花生、一大钵碗醉枣、一盒烟,还有一瓶散酒和一个小花碗,又拼凑4碟凉菜,等着招待来拜年的人。哥哥们约当家子兄弟们一起给长辈们拜年去了。不一会儿,当家子嫂子们来了,慌慌张张点着头行个礼就走了。她们个个都当家主事,家里有人来拜年,需要她们招待。
我家辈分高,乡亲们管母亲有叫婶子的、有叫大妈的、有叫奶奶的……拜年的人从早晨到中午络绎不绝,多是成群结队而来。一进院,领头人兴奋的喊声就传到屋里:“大奶奶,给你拜年来了!”母亲快步迎到外屋,满面笑容地弯腰阻拦:“不用磕,不用磕,来了就是头……”
“大奶奶!你就收下吧!”屋里屋外扑腾扑腾跪下一大片。“快起来,快起来,进屋暖和暖和,喝点酒!”母亲着急忙慌地说。
“不啦,大奶奶,还有好多人家没去呢!”一拨儿说笑着呼啦啦走了,又有一拨儿走进来。亲情、乡情在这一拜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拜又预示着一个和谐、互助、团结的新一年之开始。
当太阳露出红红的笑脸时,伙伴们便在大街上欢呼雀跃了。我们个个神采飞扬,从头到脚互相仔细打量着对方:新帽新衣新鞋,激动、兴奋、幸福的心情涨得脸通红。大家用三十晚上捡来的没捻的小鞭炮放呲溜花,还追着看新媳妇拜年。新媳妇身着紫红、大红、粉红或翠绿的绣花旗袍,脚蹬绣花鞋,头戴大红或粉红的绒花,由年纪大的同辈人领着到长辈家拜年。之后我们就到附近人家看对联,边看边争论哪家的好,紧接着又到每个伙伴家看年画。
吃过晚饭,我们把自制的烟花摆到大街上放。烟花呲呲喷发出红艳艳的火花,有房顶那么高,真像火树银花。大家高兴地拍着手喊叫,不少大人也围过来看。然后,我们就把灯笼和小油灯点亮,在灯光中做游戏。夜深了,小伙伴们玩兴越发浓酣,谁也不想回家,直到大人们喊着追着撵着才恋恋不舍地向各自家门挪去。
初五一过,村里开始搭台唱戏。我们村有两台戏,东南头一台是高阳老调,村西头、南头、北头合唱一台,是河北梆子。演员都是业余的(本村农民),行头、道具是各户集资置办的。每年一到冬季农闲了就请师傅指教排练,过了初五就正式登台演出,连唱四五天。都是倾家出动,为自己的戏捧场,邻村的人也有步行七八里路赶来看的。
一天两开箱,尤其是晚上那场非常热闹。台下挤挤挨挨,场中间的人立着看,四周的人站在凳子上看,外围摆满了做小买卖的摊床。台下人声鼎沸,台上灯火通明,锣鼓喧天,演员抑扬顿挫的唱念声和观众的呐喊声混合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
我们喜欢看武打戏。背上扎靠、手里挥舞着带红缨的大刀和长枪的武将最受欢迎,如果头上再支棱两根长长的雉尾,就更是我们崇拜的英雄了,他们一出场就使我们精神振奋。有个小伙伴情不自禁地抡圆了两条胳膊,大声喊:“黑老包,白老包,老包出来耍大刀!”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戏唱完,正月十五也就到了,长大后才知道正月十五叫元宵节。家乡人们对这个节日很重视,从十四一直过到十六。
每天吃过早饭,我们就跑着到附近村子看社火表演,直到下午两三点钟才结束。节目大都是跑旱船、踩高跷、扭秧歌。演员描画着各式各样的滑稽脸谱,尽情地做着种种夸张动作。观看的人挤满一条街,伸长脖子、张着嘴、踮着脚,兴致勃勃,喜气洋洋。我们最爱看的是跑旱船,女人是由男人扮的,头戴假发,插几朵绒花,脸上搽着红胭脂,抹着白扑粉,耳朵上还挂着羊犄角红辣椒。演员随着船身的摆动做着各种滑稽动作,逗得人们捧腹大笑。
晚饭前,村里沿街的人家在门口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其中宫灯和走马灯较多,上面有花鸟鱼虫或戏曲人物。哥哥姐姐们经常领着我去看,边看边给我讲画里的故事。放烟花都是在野地里,观看的人很多,我们个头小挤不进去,都是爬到周围的树上看。
正月十五一过,年就彻底过完了。“惊蛰园子春分地”,人们开始农忙了:夹院子里的篱笆,起猪圈里的粪,往菜园里、地里送肥,种大麦、白菜、萝卜……很快大地回春,柳枝发芽,人们脱去棉衣,换上夹袄,准备春耕春种了,而我们又开始了对下一个新年漫长的期盼。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