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振声

姥姥家走后没几天，姨姥姥也领着表姨出门去要饭。到哪儿去？娘儿俩不知道，也没想过，姨姥姥只是模模糊糊地觉着离家越远讨要越好张口，越往南走离太阳越近，那里春天来得早，树叶和野菜长出来得快。

姨姥姥和表姨走了十多天，来到石家庄郊外。一个50多岁的教书先生拦住姨姥姥问：“大妹子，这是往哪儿去呀？”姨姥姥回答：“往南去。”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保定府的。”

“大妹子，不是我多嘴，这兵荒马乱的，你领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出门在外就不担心？越往南走离家越远，要是遇上歹人，就你们娘儿俩怎么对付？依我说，你们还是往回走吧，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呀！”

听了老先生的一番话，姨姥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拉着表姨的手，谢过好心人，慌慌张张地转身往回走。她弯腰从路边抓了把土抹在表姨脸上，边抹边嘱咐：“往后要少说话，别洗脸了。”表姨点点头。

“万一遇上坏人要跟他拼命，女孩子家被人欺负了长大就找不到婆家了。”表姨听了姨姥姥的话，一下把眼立起来，耸着鼻子说：“谁要是欺负我，我就用手抓他，用脚踢他，用嘴咬他。要是有切菜刀，我就用刀砍他。”姨姥姥叹口气，说：“能忍还是要忍，除非万不得已。”

边走边要饭，一天，她们来到清苑、安国、望都三县交界的一个村子，天就黑了。姨姥姥正为吃住发愁，没想到一个40多岁的高个子女人很热情地把她们领到家，拿出几个玉米面窝窝头，又端来两碗杂面条白粥。女人笑着说：“吃吧，家里也没别人，你们娘儿俩吃饱了就别走了，就宿在我这儿吧。”姨姥姥激动地流下眼泪，心想：“这是菩萨解救俺们来了。”于是一次又一次地点头作揖，说感谢话。

看她们吃完，女人拉姨姥姥上炕，亲亲热热地拉家常，一会儿就说到了儿女婚事上。她说：“我的好妹子，你们光是这样要着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依我看，闺女长相不赖，不如找个人家嫁了。她有了主儿，你也有了依靠。”姨姥姥说：“俺们俊儿还小，今年不满十五。”

“我那傻妹子，你那脑袋瓜子怎么不转弯呀！找个好人家先作童养媳，等过几年再圆房，省得你们四处颠逛去了，喊爷爷叫奶奶就那么体面呀？再说，这年头，谁敢说天底下都是好人哪，万一闺女要是叫人糟蹋了，到那时节，你哭老天去吧！后悔药到哪儿买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最担忧的事让她给说出来了，吓得姨姥姥心口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