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娥

看着，她自己的心和筋骨也猛地一抽，嗓子像堵住一团棉花，眼泪就涌了出来。怕他看见，更怕人们看见，她忙走了。

朝家走了几步，她又返回来去了菜地。她割了两捆茴香，然后就急着往家走。该躲时要躲着，可是眼下顾不了许多了，她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壮胆。

她又一次来到窑地边上，当着任新壮的面，她上去拦住了任坡。任新壮一见她，叫声姑就往前走去了。她忙说：你，晚上过去，我包饺子。

茴香猪肉馅饺子是他最爱吃的，她从镇上买了猪肉，还特意买了米醋，这种醋也是他最好的一口。

可是这次不行了，一只大手夹起一个饺子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干裂的嘴唇微微地张着，舌尖伸出来，舔一下嘴唇，又舔一下嘴唇，筷子夹住的饺子自是不往嘴里送。

陆显梅哽着声音说：吃吧，不吃就扛不住劲了。说着把醋碟又往他跟前推推，眼里竟流淌着大人对孩子的怜惜。这脸原来就黑，可原来那是一种干净透亮的黑，这会儿是泥哄哄锈巴巴的黑。他来前显然是洗了洗脸，鬓角上枯干的头发还黏糊糊地打着绺，脸上是干净了些，可那头发里的沙子还一粒粒在电灯下反着光呢。这生性爱干净的人，看来实在是顾不过来了。为转移注意力，她不看他，忙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嘴里，可这饺子在她嘴里也竟然像蜡一样没了滋味。

他也看着她呢，也看清了她的眼神和面庞，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意，他看着看着，啪地放下筷子推开碗，一下把她拽过去裹进了怀里。她瘦弱的身子任由他拽过去，任由他裹在他依旧宽厚的怀里。她惊异而幸福地蜷着身子含着那颗泪看着他，她不想让那颗泪掉下来，她知道这时掉眼泪会砸伤他的心。

他低下头把她一只眼里的泪珠擦了，又把另一只眼里的泪珠擦了。可她的第二颗第三颗以及无数颗泪珠又相继下来了。他擦着擦着就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他自己的泪珠就打在了她的后背。他们这么待了有好几分钟后，他一下就把她抱到炕上，扯开了她的衣服。他先是不作声，后来顾不得许多，他就低沉嘶哑地出了声，然后就睡死了过去。

醒来时，焦黄的油煎饺子已经摆在了他跟前。他抄起筷子就吃。看他吃，她也吃。两人都不说话，好像比赛着吃，撒着欢儿吃，不管不顾地吃。他们一个吃，是为了另一个的吃，所以俩人都吃了很多。吃完了，他们额头上渗着一层汗珠。他先拍拍自己的肚皮，她学着他的样子也拍拍自己的肚皮。俩人都笑了，笑出了一脸的兴奋，也笑出了一脸的苦涩。

在他穿齐了衣服要出去时，她才说：下一窑就好了，我给均平说了，均平听我的，均平是我堂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