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军

李老太家是老来人，可都是左邻右舍的老头老太太，他们一来了就开始打扑克。老人们觉都少，睡得晚，打扑克拿牌出牌都慢，嘴里除了打出哪张牌外也唠些别的事，无非就是些哪家媳妇孝顺不孝顺、哪家老婆子老头子有福气、儿子出息孙子壮实之类的家常话。在任贵看来，姚诸葛可能真的脑子进了水，让他费事八开地听一群老头老太太嚼这些舌头，他要干吗，发神经吧？

每天，任贵把这些录音拿给姚诸葛听时，姚诸葛都笑眯眯地一板一眼地听完，像是听取军事机密似的，生怕漏掉一句话。听完通常就一句话：“不错，挺清楚，继续好好干。”

每次，任贵都想问问宅基的事，可姚诸葛总是不等他开口就站起来说有事得急着出去办，他也就只好转身出门。有一次他鼓了鼓勇气，本打算说再没信儿就不干了，可一想到那块地和那20吨水泥，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上午，任贵正在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李凤华家热闹起来。隔窗一望，李老太的三个儿子带着三房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一大帮一齐赶回了家。

需要特别交代一下的是，在万家庄，李凤华的三个儿子可不得了。哥儿仨多年来一直在北京搞工程，个个腰缠万贯。可以这么说，万家庄近20年来在北京做生意的那些人，最初都是受了这哥儿仨的影响和帮衬。他们哥儿仨成为万家庄第一批百万富翁时，其他人还百嘛不是哪。眼下，他们带出去的人腰都比牛还粗。

仨儿子也都孝顺，几次轮番劝老太太去北京享福，无奈老太太铁了心死活不去。她有她的理：这哪儿是要我去享福啊，分明是想要我的老命哪。到了那儿，你们每人一大摊子事，把我一个老太太留在那个水泥壳子里，冷了热了的也不敢吹空调，闷了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憋也得把我憋死！

后来，仨儿子也不再劝，因为生意也忙，哥儿仨轮流着隔段时间回来探望一次，每次都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她自己哪里用得过来。老太太人缘又好，就常招呼街坊四邻的老头老太太来家里坐坐，享用儿子们从京城带回的茶点，聊聊天打打牌，倒也畅快。

最近这几年，特别是“八大名狗”组团以来，在村里闹了个乌烟瘴气。老太太气不过，当妇救会长的脾气又上来了，就在闲聊时免不了有些牢骚。在村里向来是这样，有向灯的，就有向火的。时间长了，老太太的一些话就引起了万有粮的注意，起先是反感，再后来是打击。老太太是村里的名人，打击她当然不能明着来，就有了后来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