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薇

知名媒体人吴伯凡曾在美食街看到一对卖肠粉的夫妻，他们如山花怒放般的笑脸感染了他，使他久久不能忘怀，以至于几年后他开着车专程寻访那个不起眼的小吃档。

有一段时间，我从外面回家，只要临近中午，都要走某建筑工地附近那条路，因为那时正值用餐时间，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去吃饭，他们甩着饭盆，彼此间开着玩笑，黑黑的脸上笑容干净明亮。

现代社会，很多人活得沉重，即使遇到好事，短暂的愉悦后又是满心焦虑，于是来自生命深处清澈的笑容便有了治愈的功效。

早晨去菜市，发现摊位末端新添了一个卖菜的，一块白色塑料布上摆着西红柿、黄瓜、豆角等，摊主身穿一件蓝布褂，眼眸清亮，随意哼着小曲。

“西红柿多少钱一斤？”我问。

“大的5块，小的4块。”

“这么贵？”

“咱这是快乐牌西红柿，自家种的，老品种，吃了心里美。”他爽朗地说。我想起作家王朔文章中的比喻，形容一个经过曲折终于跟心仪女孩求婚成功的小伙子高兴得跟个西红柿似的。

摊主把装了西红柿的袋子递给我，说：“您尝尝，我要是吹牛，就让我媳妇揍我一顿给您出气。”他的菜要价虽然偏高，但给一天的心情打了个亮色，也值。找钱的时候，他少收了我一元钱，我笑，果然是快乐牌。

拎着菜往回走，馅饼摊后面传来“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循声望去，三轮车上脸对脸坐着两个圆脸蛋小女孩，大的约摸五六岁，小的两三岁，她们合盖一片旧毯子。姐姐手里捏着一角煎饼，自己咬一口，之后喂妹妹一口。忽然她灵机一动，把已经送出的饼撤回塞到自己嘴里，害得妹妹张着嘴空等。小姐俩相互逗趣，一阵阵开心的笑声引得不少路人驻足。

门铃响，网上买的书到了。洗了一个西红柿，边吃边翻书。在富家千金和戏曲明星的照片后面，鲁迅的儿子周海婴拍摄的《快乐而贫贱》的画面吸引了我：狭长的弄堂，一个带着毡帽的小贩，挎着食盒踩着起舞的步点昂首扬臂前行，不知是出门前得了娘子的好脸色，还是刚做成了几笔生意，或者索性不为什么，就是打心眼里往外美。

这些跟富贵荣华沾不上边的凡人，谦而不卑，轻而不贱，只是每天脚踏实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像红艳艳的西红柿，晶莹，饱满，沙甜，快乐并传递着快乐。